衣锦还乡,荣归故里是每一个离开家乡在外游子的心愿,很多农村走出来的孩子都有这份念想。
说实话我也算其中的一位,在外生活这么多年还是喜欢家乡的感觉,可二叔自从毕业后几乎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乡,甚至连父母也很少看望,村里的人都说他读书读的人变清高了。
当年人人都夸赞的村里第一位大学生,如今却成了家家户户谈及就摇头的对象,真让人惋惜!
说起二叔,他只比我大8岁,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大院里,我爹排行老大,下面还有两个弟弟,二叔属于最聪明的一个。
虽然他们都是一个亲爹亲妈,可三个人性格完全不一样,我爹属于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,平时攒点钱就喜欢偷着去打酒买下酒菜吃,这点给我娘数落了一辈子。
平时家里需要干点技术的活,我爹也喜欢花钱请人干,在我的印象中我娘在家一天到晚数落他,他无所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
只是给我娘气的上急下跳,不过着这些年过去了,两人虽然吵架,但感情依旧深厚。
大叔呢在三个兄弟中脾气属于最暴的,眼神看起来特别凶,以至于到了四十多岁才找到老伴,一辈子无儿无女。
二叔和他们都不一样,他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做事情,家里什么东西坏了,他总能想办法修好,打小村里人总夸他聪明。
二叔不仅聪明长得还一表人才,我爸和大叔只有一米六几的身高,长得黑黑的,一看就是朴实的农村人。
但二叔就不一样了,他几乎遗传了爹妈的好基因,在那个年代身高将近一米八,皮肤还随我奶特别白,一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,特别招人稀罕。
从我有记忆以来,二叔在我们村一直是传奇人物,只要哪家孩子读书不好,他们都会把二叔当做典范,勉励孩子好好学习。
包括我也不例外,我上小学那会二叔已经去去省城上高中了,平时偶尔只有周末和寒暑假能看见他。
上小学那会,我特别贪玩不爱读书,尤其喜欢逃课拿弹弓打麻雀,所以每次考试在班里都是倒数,好几次被老师直接喊家长谈话。
爷爷气的直接拿出他从小教育二叔的那一套,让我直接跪在刚劈好的柴火上,一跪就是大半天,两腿跪的发紫带着红血丝。
一边让我跪着嘴里还叨叨着:“老三怎么就能坐得住冷板凳,怎么到你就不行了,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浪更比一浪强啊,我就不信邪乎了”。
到了高中去县城上学,年纪稍长一些的老师知道我是从张家沟来的,都问我可认识二叔,一开始我还老实的说是我二叔。
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问我了,每次问完后都感叹一句,二叔当年多厉害,要我以他做榜样。
说实话,搞得我压力特别大,后面有人问我索性说不认识了。
二叔是幸运的,虽然那时候我们家特别穷,村里都是靠种地生活的大家都大差不差,在那个年代能上大学在村里可是一件稀奇事。
因为成绩优异,从小学到高中的学费都是免费的,但到了大学和以前可不一样了,第一年入学必须交学费。
一年的学费是300元,当时可把爷爷愁坏了,把三个弟兄召集起来商量二叔学费的事情。
可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没钱,我爹为了娶我娘外面的债还没有还完,大叔虽然一个人生活,但他也挣不了几个钱,当时想去城里做点小生意还亏了点钱。
眼看着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,二叔也从开始的喜悦变得有些着急。
爷爷70多岁的年纪,为了二叔的学费舍下脸面挨家挨户的问那些远房的亲戚们借钱。
有些亲戚好一些还借个几十块钱,还有些直接理都不理,碰的一脸灰头。
二叔看着全家人都为他犯难,一气之下提出了不去上学的想法,爷爷没办法只好找到村里的领导求情。
村长听说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竟然因为学费问题想放弃读书,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喇叭就召唤着大家去村委会开会。
村长在台上义正言辞的说:“这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,以后在外面混好了肯定不会忘记大家的,现在娃娃交学费有困难,乡亲们帮帮忙”。
话刚说完,邻居王叔立马掏出20整给二叔,接着张婶也拿了20,还有些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,连忙回家拿钱,就这样一户一户的筹齐了500元。
有些家里实在拿不出钱的,陆续送来鸡蛋、苹果、腊肉等。
二叔拿着本子一家一户的登记了,眼神里含着泪水,向乡亲们深深的鞠了一躬。
二叔去省城的那天,我刚小学毕业,村里组织了腰鼓队,二叔胸前带着大红花,整个村庄的人敲锣打鼓的把他送到村口。
一个个嘴上夸赞着二叔将来大有出息,我打心眼里祝贺同时也特别羡慕,心里暗自发誓也要和二叔一样。
6年之后我也如愿的考上了理想的大学,可惜的是这些年来很少见到二叔的人影,整个大学期间就回来过四次,工作之后更是连过年都没回来过。
听爷爷说二叔在大学里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,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回家,可这毕业工作了也不老家,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。
听说二叔毕业后,被分配到机关单位做秘书,可能是因为名牌大学加持加上形象很好,被领导的女儿看上了,仕途非常顺利,工作了五年就当上了部门主任。
同年还结了婚,婚礼没有在老家办,只是喊了几个家里人去城里吃饭,婚礼办的很简单。
不知道怎么的,村里慢慢传出二叔在省城当大官了,好多村里人不管大事小事都找他帮忙,一开始二叔还好接待。
可后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了,二叔索性谁也不见,村里的人对他越来越不满,都说二叔本事了就忘恩负义了。
二叔结婚两年后,他的老丈人被上级监管部门查了,接连着二叔也受了牵连,他知道自己以后升职无望后,决定自己开始创业。
俗话说“人有多大胆子,地有多大产”,2000年二叔靠着远赴俄罗斯卖电器,发了一笔横财,四五年时间,身价就达到百来万了。
虽然那些年二叔的过得非常潇洒,可爷爷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,这些年来二叔唯一让他老人家开心的或许是考上大学的那一刻吧。
有一次爷爷和我们感慨,“如今世道变了,儿孙自有儿孙福,太出息的孩子留不住啊”。
说出这话的时候,其实我能明白爷爷是想二叔了,可她那城里的媳妇一直瞧不起咱们家,爷爷只是结婚的时候去过。
后面陆续村里的人才辈出,不少人年轻人回来后都主动捐钱建设家乡,我也不例外,去年捐了十万元修山路。
村里的人慢慢的再也不提及二叔了,但这时候二叔却回来了,年近60的他头发发白,皮肤发黄,看着比同龄人老了不少。
回来的这些天二叔只是在家门口附近走走,从来不去村里逛,后来我们才知道二叔是回村养病的。
他得了胃癌,农村的环境更适合养病于是回来了,村里的人看见二叔都默默的绕开,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热情。
有人说现在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二叔当年的缺德,又有人说子女出息不一定就是好事。
今年年初二叔走了,他走的很安详,葬礼上除了自家人,连个抬棺的都找不到,真让人唏嘘!